【猛毒/暴卡】亂世佳人 09 Unreadable
由高樓墜落的當下，聚集在窗口的黑衣人們以加裝消音器的槍指著卡爾頓，數顆子彈同時向他飛來。儘管重力的牽引使得卡爾頓閃過了大部分的子彈，但少數的漏網之魚依然劃開了暴亂包覆著他的銀灰色黏液，在身上留下幾道血痕。
暴亂沒有多花心思去為卡爾頓身上新添的傷口修復。原本穩定服貼在卡爾頓身上的銀灰色黏液正紊亂地波動著，彷彿隨時都會瓦解般不斷搔刮著卡爾頓的肌膚，嘗試著在不斷脫離宿主的同時重新攀上，維繫住對卡爾頓的最後保護。
此時的暴亂十分清楚目前的自己並沒有多餘的心力去處理其他事，只要稍有不慎，他就會再次失去對自己的控制能力，在現實中重現他的噩夢。而這次，害死卡爾頓的很可能是自己。
隨著留在卡爾頓身上的黏液逐漸減少，發現自己幾乎無法繼續維持住對宿主完整保護的暴亂權衡之後解除了包覆，勉強地將卡爾頓向著附近造景用的草地一帶，在柔軟的草皮上頭用盡最後的力氣將銀灰色的黏液張為蛛網，為宿主減緩墜下的衝擊。
「逃、卡爾頓，逃。一切都會沒事的。」確認宿主安然無恙的暴亂用盡力氣伸出黏液撫過卡爾頓的臉頰，便失去凝聚力順從重力落下，癱倒在卡爾頓身上，彷彿被吸收一樣回到了宿主體內。
「暴亂？」看著熟悉的銀灰色黏液逐漸從面前消失，癱坐在草地上的卡爾頓下意識地撫過暴亂消失的地方，「暴亂……不、不。」
暴亂就此消失了？那些人原本究竟想對我做什麼？卡爾頓抬起頭望向暴亂帶著他一躍而下的地方。那些人已經離開了，大概過不了多久就會來到他所在的位置。卡爾頓像在強忍著什麼般深吸了一口氣，他閉上眼睛，慢慢地將剛才吸進肺裡的空氣盡數吐出。
然後他不經意地發現那枚還緊緊地圈著自己手指的銀色戒指，突然覺得心底一陣緊縮，這陌生的感覺讓卡爾頓有些困惑，但比起這些僅僅為他帶來困惑的問題，他更清楚自己得做些什麼去解決目前的困境。
他拿起手機撥了通電話，站起來往大廳走去。
電話那一頭的人快地接起了電話，還沒等他說話，卡爾頓便冷冷地開口：「如果你夠明智，我建議你撥通電話讓那些傢伙停手。」
「你怎麼敢這樣明目張膽地找我麻煩？」卡爾頓抬手阻止了打算為他帶路的服務人員，獨自走到大廳正中央，「三分鐘。只要那群傢伙動手，明早全世界的頭條就會是政府至今做過的所有骯髒事。不相信，你可以冒個險，我向來欣賞有冒險犯難精神的人類。」
說完，卡爾頓便掛斷電話，撥開遮住手腕的袖口看了眼手錶。
卡爾頓靜靜地待著，這麼做對他來說只是賭個運氣，賭政府對於這個職位的交接者肯透漏到怎樣的程度，只要有所保留，那就是機會。如果與自己所想的相反，使得自己因為算計不夠周詳而死，那也只是個可被估計的失敗，這對浸淫在科學甚久的他來說不過是家常便飯。
他聽見多人的腳步聲由樓梯口傳來，黑衣人們發現他之後立刻將上前圍了起來用槍瞄準他的腦袋，卻遲遲沒有開槍。看過暴亂一口咬去腦袋，再加上卡爾頓有恃無恐地出現在大廳，出現這點遲疑是正常的，在卡爾頓設想的範圍內。
卡爾頓重新看了眼手錶，從他掛上電話到現在已經過了兩分鐘，即便現在就被射殺他也毫不意外。他抬起來望向大廳的監視器，這些東西大概已經形同虛設，所以這些人才會毫不遲疑地出現在他面前，而大廳的人員只要用點鎮壓恐怖份子的說詞就能夠解決。政府的慣用手法，他真是再熟悉不過了。
電話鈴聲打斷了卡爾頓的思緒，他亮了亮自己的手機，「May I？」
見對方沒有反應，卡爾頓聳了聳肩，反而將手機扔給對方，「你接也可以。」
對方接住扔來的電話，示意手下看著卡爾頓後才接通。
卡爾頓觀察著對方的表情，只見那人猛地回過頭，惡狠狠地瞪著卡爾頓掛了電話：「你做了什麼？」
「什麼事也沒做。」看來事情是解決了。卡爾頓面帶微笑，看起來一派輕鬆，似乎這一切早就在他的預料之中。
對方厭惡地放下槍，給其他人做了個手勢，幾名黑衣人也都收起槍，接著、對方將手機遞回給卡爾頓，咬牙切齒地說：「不管你做了什麼，你還是會付出代價的。」
「我已經付出代價了。」卡爾頓沉著臉看向他手指上的戒指，接過對方遞來的電話，對著電話的另一頭說：「你還有三十秒可以考慮。」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了一陣子才勉強開口，「心領了。」
「無所謂，這是你的選擇。」卡爾頓從黑衣人之中走了出去，沒有任何遲疑地步出飯店，「出席只代表我願意合作，不代表你能任意從我這裡奪去任何東西。」
「永遠不要再起這種念頭。」卡爾頓讓泊車小弟將自己的車開來，側著臉瞥了眼依舊對自己虎視眈眈的黑衣人們，「或者你會切身體會什麼是墜入地獄。」
暴亂不清楚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等他完全清醒後，卻意外地發現自己與卡爾頓之間的連結已經徹底斷除，不僅完全無法探知到任何關於宿主的一切，他甚至也不在卡爾頓體內，而是被關進了先前搭乘火箭時使用的共生體容器裡。
他不敢相信地看著液態的身體，自己分明盡可能地保留了與卡爾頓的唯一連結——那枚戒指，然而他卻根本不記得自己怎麼來到這個容器裡，甚至連卡爾頓現在的狀況也沒有任何印象。是什麼時候切斷連結的？卡爾頓怎麼了？
他必須先離開這裡。這樣的想法在無數的疑問湧上前佔據了暴亂的思緒，他嘗試找到之前被關進容器裡時發現的漏洞，卻絕望地發現那個漏洞不知何時已經被補上，而從強化的透明玻璃向外看去，只見靠牆的幾張乾淨實驗桌，上頭被凌亂地擺放著許多實驗器材。
意識到自己或許被作為實驗體關押在狹小容器中的暴亂狂躁起來，瘋狂地衝撞著容器內部，試圖衝出實驗容器。失去自己的宿主，甚至還被關在狹小的容器裡坐以待斃？這對貴為共生體首領的他而言無疑是巨大的恥辱！
還沒等他撞開這該死的容器，實驗室的門便應聲打開，穿著實驗服的男人走了進來，見暴亂的行徑竟驚喜地來到容器前，毫無遲疑地打開了容器，卻冷不防被狂躁中的共生體重擊，向後踉蹌了幾步，劇烈地嗆咳起來。
「暴……暴亂，是我。」卡爾頓按著劇痛的胸口，剛才被暴亂撞上的時候也許斷了根肋骨。他看著失控地到處亂竄的共生體，嘗試出聲阻止，比起自己的傷勢，他更擔心現在的暴亂會這樣激動是出自於不適或痛苦，「暴亂，是我，卡爾頓．德瑞克。你還好嗎？我需要知道你的狀況、暴亂！」
突然間，銀灰色的共生體停下了動作，像是聽懂了卡爾頓的話一般猛力一躍地撲到了卡爾頓的身上，彷彿初見時一樣逐步進入卡爾頓的體內。
正當卡爾頓認為暴亂即將回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卻發現胸腔內部猛然緊縮，疼痛感不斷地增強、放大。直到他雙膝跪地，呼吸困難地按著胸口彎下腰，額頭抵著地板時他才注意到，暴亂似乎沒能認出他來，而是將他當成其他的誰無節制地汲取性命。
幾乎無法呼吸到空氣的卡爾頓癱倒在地上，感覺自己的心跳正在逐漸趨緩。也許自己的性命會終結於此，只是他真的沒想過自己會像這樣死在暴亂手裡。卡爾頓吃力地轉動眼珠看向之前暴亂留下戒指的位置，瞳孔逐漸地放大，失去了呼吸。
銀灰色的黏液在卡爾頓停止呼吸的那一刻由他的身體湧出，逐漸凝聚出一顆腦袋，卻在看見倒在地上的人類時露出了驚慌的神色。
「我做了什麼？」他不知所措地看著倒在地上的宿主，探著卡爾頓的鼻息與生理機能，意識到自己做了些什麼後，他慌亂地伸出黏液抱起自己的宿主，「不、卡爾頓，不……」
大量銀灰色的黏液爬上卡爾頓的胸口滲入，嘗試著讓卡爾頓幾乎停止的心跳重新鼓動，「卡爾頓……卡爾頓，醒醒。」
隨著卡爾頓恢復呼吸，還未開口，便被凝聚成人身的暴亂抱了個滿懷。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晃了晃有些缺氧的腦袋，「暴亂，我很好。」
「你差點就死了。」暴亂將手臂收得更緊，他之前一直不懂人類為什麼要做這個看上去更像是限制行動的行為，現在他懂了、完全懂，這是確認存在的方式。卡爾頓還活著，還在這裡。
「有你在的地方，我恐怕很難死去。」卡爾頓拍了拍暴亂的背。他想起看見暴亂在自己面前倒下的景象，如果暴亂現在的感受跟自己是一樣的話，他完全可以體會，那瞬間出現的空虛感能奪去所有思緒，足以毀滅一個人，將一個人暴露在絕對的危險裡。
他不曾有過這麼強烈的感覺，即便是失去最珍貴的研究材料也不是這樣的感受。也許是曾經共生死的經歷讓他對暴亂有了不同的想法，一種更加緊密的羈絆，而不僅僅是合作夥伴的關係。
「我幾乎要殺了你。」暴亂仔細地探查卡爾頓的身體狀態，確認宿主安然無恙之後放鬆了下來，「為什麼把我放進那裡？」
「我需要找到讓你昏迷的物質，暴亂。」思緒恢復清晰的卡爾頓從暴亂面前站了起來，來到實驗桌邊拿起一份資料，「始作俑者只說那是種致幻劑，帶有昏迷效果的。但我分析了你身上的物質以後，發現那是多年前政府與生命基金會合作的一種藥劑，目的是控制大腦。」
「理論上……」卡爾頓看著研究數據皺起眉頭，「這物質對大腦中的神經元會產生麻痺作用，但我不清楚為什麼對於你會造成全身性的麻痺。」
「不過。」卡爾頓將數據資料放下，「依據共生體的特性，既然你們能無死角地發現危險，甚至是距離幾公尺外的危險，那我相信你們的構造本身就包含了類似神經元的細胞，只是這還需要進行多項檢測跟觀察。我不太願意任意分離你的組織進行觀察，所以……」
「所以？」暴亂疑惑地看著卡爾頓，他不曉得是怎麼辦到的，現在的卡爾頓似乎什麼也沒想，因為他讀不到任何屬於宿主的心思。
「我以為你已經讀到了。」卡爾頓微皺起眉頭，看起來有些困惑，「我什麼也沒做，只是研究該種物質，還有可以相結合進而去除該物質的解藥而已。暴亂？」
暴亂邊聽著宿主的解釋，邊試圖從卡爾頓的腦袋裡找到他想知道的事情，例如卡爾頓是怎麼從那種險境底下逃離的，以及目前的所有情況，但他卻怎麼也探查不到卡爾頓在那段時間裡的記憶，更正確地說，他無法讀取任何卡爾頓腦袋裡的想法、記憶等所有一切，「卡爾頓，先等一等。」
「怎麼了？」卡爾頓暫停了解釋，抬起頭透過玻璃看了眼實驗室外，空無一人，「你感覺到什麼了嗎？我認為他們不會再來找麻煩，但有前車之鑑，我不會排除這個可能性。」
「不是。」經過多次的嘗試後，暴亂更加確認了自己的狀態，他看著卡爾頓，突然覺得面前這個人令他感到極度陌生。
「我無法讀取你腦中的所有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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